第五十四章 爹,为你打下的楚国-《魔临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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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师弟,你真给我们师门丢人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陈大侠默认了。
    “那你刚开始,为什么说你不是光棍了?”
    “这辈子,还没哪个女人,和我相处过这般久。”
    “唉……”
    当年,陈大侠还年轻时,曾推着车,载着姚子詹去天断山脉深处,同行的还有一名苏姑娘,是个银甲卫。
    彼时陈大侠还能称之为“少侠”,那个年纪,正是躁动的时刻,正常男人在那个阶段,谁都不例外。
    不过,姚子詹到底算是干了件人事儿,不忍心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剑客,就这般和一名银甲卫牵扯到一起,所以利用自己的职权,扯断了那道朦朦胧胧的线。
    一切,都没宣之于口,就,什么都不算。
    “师弟,你是何时入的三品?”剑婢问起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。
    “她死的那天,我看着痰盂……”
    “你不嫌恶心?”
    “没尿,擦得很干净,还有皂水在里头搁着,能映出人的影子,我在里头,看到了我自己。
    然后,我就入三品了。”
    “是个什么道理?”
    “我不像师父,家与国,他能看得清,也能想得透,郑凡曾评价过师父,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。”
    “那是那姓郑的逗师父开心绑定师父的马屁。”剑婢早已看穿一切。
    “我不像郑凡,他这人,天下大势如何,只在其二,在其一的是,得让他高兴。
    睡最软的床,出最好的风头,打最畅快的仗。
    怕是天下九成九的男人,都梦想着能活成他这样。”
    “这确实。”
    “我呢,就是个稀里糊涂的普通人。自己练的剑,自己走的路,早年时候,说是没师父,实则谁有道理,我就跟着谁;
    姚师有道理,我就推着姚师一边走一边听他的道理;
    郑凡有道理,我就喜欢在晚上陪着他一边吃宵夜一边听他讲话;
    师父有道理,我就爱看师父的剑意。
    我比不过他们,
    除了练剑快一点儿,而撇开练剑快一点儿不谈,我就是个稀里糊涂的人,还有点笨。
    就像那个痰盂里倒映的自己,
    脏,其实不脏的,因为擦得很干净,心里,膈应是难免的,但你每晚尤其是夏天,不想出去喂蚊子,就得用它。
    和人,其实一样,郑凡说过,这世上,往前数三千年,往后数三千年,占多数的,永远是蠢货。”
    “相信我,他不是在说你。”
    “我就是个蠢货。”
    “三品……蠢货。
    你要是蠢货,又是如何走到这个高度的?”
    陈大侠摇摇头,
    停下脚步,
    很憨厚地道:
    “不是我爬上了这个高度,它太高了,我爬不上。”
    “那……”
    “是我把它,拉低了,就够着了。”
    剑婢的眼睛,在听完这句话后,猛地瞪大了。
    她不说话了,
    他也就不说话了。
    陈大侠背着剑婢,走了很远很远的路,一直到天快亮时,陈大侠才择了一处溪边休息,放下剑婢时,剑婢依旧没睡。
    “我还以为你睡了,你身上有伤,该多休息。”陈大侠说道。
    剑婢咬了咬牙,
    有些委屈,又有些不甘,
    但最后,
    还是抚平了自己的情绪,
    双手叠于身前,
    道:
    “师妹受教。”
    陈大侠咧开嘴,笑了,
    道:
    “你是师姐。”
    “达者为先。”
    “没这个道理。”
    “要你管!”
    “好,随你,早食吃什么,我去捕鱼?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昨晚一路上,与其说是同门师兄妹在聊家常,倒不如说,是陈大侠近乎毫无保留地将他经历心变感悟剑道的整个过程,原原本本毫无修饰地陈列了出来。
    这其实是授业;
    对于已经是四品的剑婢而言,绝对是一笔莫大的财富。
    尤其是陈大侠的那一句:把它拉低,就够着了。
    这一句里,藏着的是,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大气魄。
    这一句之下,
    本来仗着入门早,硬要当人陈大侠师姐的剑婢,不好意思再占“师姐”这个便宜了。
    陈大侠回来了,开始烤鱼。
    伴随着烤鱼香味逐渐弥漫,
    斜靠在那里的剑婢忽然开口道:
    “她可能是觉得,自己配不上你,所以才……”
    陈大侠扭头看向剑婢,
    然后,
    回过头,
    继续烤鱼。
    “你就真的不在意,或者没想过?她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强大的剑客?”
    “她死了。”陈大侠说道。
    “所以呢?”
    陈大侠将第一条烤好的鱼,递送到了剑婢面前,
    顺便道:
    “郑凡曾说过,不是每一段故事后头,都得加一颗珍珠的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“因为珍珠太贵,绝大部分人是寻常普通人,买不起的。”
    陈大侠拿起第二条烤鱼,撕下一块肉,放入嘴里,
    一边咀嚼一边道:
    “晋东的社戏,你看过吧?”
    “看过,一大半都是吹捧那姓郑的。”
    “我挺喜欢看的,很热闹,也很精彩。”
    陈大侠伸手向面前空荡处一指:
    “因为我和郑凡太熟了,所以我不看扮演他的人,我和师父也太熟了,所以我也不看扮演师父的人。”
    “可他们俩,往往才是一出戏上真正的角儿,不看他们,那看什么?”
    “看他们俩旁边,扛旗的,敲锣的,呐喊的,蹦跳的,翻跟头的,甚至,是扮马的,扮貔貅的,用社戏班子的话来说,他们应该叫……旁角儿。
    许是无关紧要,
    可缺了,
    就不精彩了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深暗的位置里,一团鬼火燃起;
    身穿黑袍的女人,从冰块上坐直了身子,在其眉心位置,那一块焦黑的痕迹,无比清晰。
    “我跌了半境。”
    其旁边,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女子走了过来,目光里,带着怒意。
    黑袍女子不以为意道:
    “不早点回来,我人都要没了。”
    “现在……怎么办?拜你所赐,我们的本体,已经完全苏醒了,沙漏,已经开始落下。”
    黑袍女子握紧拳头,
    恐怖的力道,在其拳缝间,不停酝酿与激荡着:
    “别无选择了。
    既然都是阴影里苟活的狗,
    那就……”
    “轰!”
    黑袍女子一拳砸在下方冰层上,恐怖的龟裂开始弥漫开去,一座座冰床,也随之开始崩塌,紧接着的,是一道道人影,自病床上,缓缓坐起。
    “到时候了么?”
    “已经到时候了吧。”
    “魔王,已经乱世了么?”
    “终于到苏醒的时候了……”
    黑袍女子环视这一切,
    喊道:
    “不,
    是我们已经没时候了,
    醒来!!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夫君,醒醒,醒醒。”
    “哦?嗯。”
    熊丽箐将坐在帅座上打着瞌睡的郑凡推醒;
    大燕摄政王并未因在这等重要的场合犯困而觉得不好意思,
    反而笑道:
    “谁叫你们楚人的礼仪,这般繁复。”
    远处祭台上,大舅哥,也就是大楚皇帝,正在祭天。
    稍后,将向大燕摄政王递交国书,正式意味着在法理上,向晋东摄政王府,低头。
    许多楚国大臣贵族以及外围的百姓正跪在地上哭泣;
    可惜,大燕的王爷,并不能太感同身受,毕竟,他是胜利者,也属于征服者。
    不过,
    在大舅哥的仪式完成得差不多后,
    王爷站起身,
    熊丽箐搀扶着他;
    在后头,
    郑霖也同样搀扶着自己的阿姐出现,大妞不住地揉着眼睛打着呵欠,她还没从前几日借剑的脱力中恢复过来。
    “哎哟,我的宝贝闺女困了。”
    王爷见到这一幕,当真心疼得紧。
    不似姬老六当年为了争夺皇位,为了让“好圣孙”加分,不惜让他亲儿子姬传业喝药;
    他郑凡,可做不出这种事儿。
    哦不,
    儿子喝药倒是情感上可以接受,
    闺女,可不行。
    甚至连出息这种官方场面活动而耽搁了闺女的休息,都让这当爹的,怜惜不已。
    王爷走过去,
    将闺女抱在怀中,
    大妞很是熟稔地伸手勾住自己亲爹的脖子;
    “还是下去休息吧。”
    大妞摇摇头,哪怕呵欠依旧打着,但还是坚定道:
    “爹,今儿个我们父女俩可是正角儿哩。”
    “成,
    那爹就带着你看看,
    看看爹亲手为你,
    打下的楚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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